我侧着头,窗帘被灼热的晚风吹起,夕阳的光线染红了墙壁,伸出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,看上去这是个寻常的夏天的傍晚。
脑袋依然昏昏沉沉的,我有些费劲地坐起身,这是个十平米左右的卧室,比较显眼的有一张双人床和白色的衣柜。窗帘在风中猎猎作响,我拿起摆在床头的镜子,一张略显青涩,又熟悉无比的脸庞浮入视线,我的双目一瞬间泛红。
我从未想过会有一天,我能够用这样几乎神迹的方式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。
我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,时间定格在高三毕业的那年夏天。这个时候,我还没有遇见Besty。
而上一次,我们在大学相爱,毕业后一个在欧洲,一个在国内,我们藕断丝连了一年多,联系越来越少,记不清是谁最先熬不住,发送的消息再也没有了回复…没有了Besty的生活里,又过了两年,我和青梅竹马的黎子意结婚。
也许与黎子意结婚的两年中,我从来都没有放下过Besty,所以在她又突然出现时,我会特别冲动地跟着Besty一起离开…这一切就像一场幻梦,幻梦破碎后,才能清醒地了解自己的内心。
夏天的傍晚还有余热,我脱掉上身汗湿的短袖,从衣柜里拿起换洗的衣服,推开卧室的门准备去卫生间洗个澡。客厅的布局总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,可我又一时记不起来,但有一点能确定的是,这里并不是我家…
卫生间正对着我的卧室,我伸出手想推开带着毛玻璃的折叠门,却发现折叠门被从里面锁上了。我就这么呆呆地站在门外,“哗…”这时折叠门被打开,一个发丝湿漉,面色桃红的女子与我对上了眼。她的面部轮廓比我见过的许多女人都要深邃,白皙的肌肤上沾着刚出浴的幽香,水滴从未干的发丝上滑落在美人骨上…
“子意…”我下意识地叫出她的名字,黎子意只是抬起头冷冷看了我一眼,便从我身旁经过,趿拉着拖鞋走到另一个房间,轻轻带上了门。
卫生间里还飘荡着热气,我拉上折叠门,将衣服脱下扔进脏衣篓里,莲蓬头的热水下,我慢慢回忆起现在的处境。这个悠闲的暑假,我与黎子意在市中心的一家必胜客做起了兼职,为了方便出行,我们住进三十未婚的小姨家中。
小姨三十岁之前一直忙于事业,在这座寸金寸土的城市里搏下房车,却在爱情方面一片空白,整日独居,便热情邀请我们入住…
可是虽然我和黎子意从小认识,随着年龄增长,我们已经有四五年没有过什么亲密的交流。除了男女之间特有的隔阂,她本身的性格也让她的身边几乎没有什么朋友。
不爱说话,对别人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…理顺应当的,很难想象出黎子意会和别人谈恋爱的样子,尽管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。
而我和黎子意的婚姻,大半都是父母决定的结果。二十六七岁、没有对象、工作稳定两家又是门当户对,我与黎子意沉默着,沉默着就突然迷迷糊糊地把婚给结了…
后来,我们便学着普通夫妻那样一起生活了两年。白天工作,夜晚归家,不说多么温馨幸福,至少两个人在一起,不会太孤单。
想起我和黎子意琐碎又平淡的婚姻,我突然无声地笑了,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,我还会选择欺骗地离开吗…或许我还没能非常透彻地冷静下来,竟然一时间想不出答案。
穿好衣服,擦干头发,我神清气爽地打开卫生间的门,黎子意正端坐在沙发上看着一部没什么营养的言情剧。我在一个距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,夏天傍晚的阳光总是冷却的特别快,窗台外的夕阳已经逐渐淹没在西方的高楼中,我则静静观察起黎子意的侧脸,她咬了一口苹果,专心地盯着电视屏幕,对我的注视毫无反应。
十八岁的黎子意留着乌黑的披肩长发,雪白的肤色上嵌着两颗宝石般的眼睛,即使后来我们结了婚,我也没有一次在外貌上否定过她。黎子意似乎从来都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她的外在,这种不在乎来源于她对容貌的绝对自信。
在我胡思乱想时,电视剧切成了广告,黎子意转头对我说道:“刚刚小姨说晚上要很迟才能回来,晚饭你自己出去吃就好了。”说完便重新看向电视,仿佛多看我一眼都是浪费时间…
我不紧不慢地问道:“你呢,晚上不用吃饭吗?”
黎子意仿佛没听见,只是一心一意盯着电视上的广告,漂亮地有些过分的脸上毫无波澜。要是以前我绝对会被气的肝疼,可现在我却只觉得有些好笑。在我看来,昨天我们还是相互扶持,无比熟悉的夫妻,今天我们却变成了类似相互不甚了解的陌生人,即便我们共处一室。
我起身走到厨房,打开冰箱,天色已经逐渐变黑,我也确实有些饿了。还好小姨会做菜,冰箱里并不缺食材,我挑出两个鸡蛋,一些木耳,两只皮蛋半块豆腐。刚准备关上冰箱门,突然想起这个时候的我是完全不会做菜的…
我转过头,黎子意也怔怔望着满手蔬菜的我,也许在她眼里,我显得特别滑稽吧。
我故作镇定地把食材放回冰箱里,拿出一盒酸奶和麦片,倒在杯子里搅拌均匀,又坐回到黎子意身旁,试探问道:“喝吗?解暑的。”
她只是摇摇头,又把目光转向电视,屏幕上帅气的男主角在篮球场纵横身姿,强壮修长的手臂和汗珠散发着强大的男子魅力。黎子意依然是那副表情,我不由想到,现实中追求黎子意的优质男生其实很多,可她都一个个回绝了,所以在我眼里的很长一段时间中黎子意都是个神秘的女生,眼光高要求高都可以理解,难以理解的是我根本不明白她想要什么。
客厅中除了电视机中的对白,就只剩我手中杯子与勺子碰撞的声音,我舀起一勺酸奶麦片送入口中,冰镇过的酸奶配合麦片的香气,虽然很简单,但也足以让我饱填口食之欲。
“再遥远一些,青春朦胧的季节…”黎子意放在身旁的手机突然响起,她接起电话简单回应了几句就挂断,站起身来从我身前经过,留下一阵香气后进了房间。我又一次陷入回忆中,黎子意似乎特别钟情于这首叫做《冬》的歌,一直到她二十八岁了都没有换过。
没过多久,黎子意从房间中走出,换上了一件白色中袖,下身是一件短至膝盖上方三十厘米的热裤,脚上穿着两只透明的拖鞋,露出的脚趾圆润可爱,她走到玄关旁拉下门把,似乎想要出门…
我下意识地问道:“你要去哪儿?”
黎子意离开的身形顿住,没什么情绪地回道:“出去见个朋友。”没等我再问,她已经带上了门,消失在我的视线中。
那个朋友是谁?是男生还是女生,和黎子意是什么关系?天都快黑了,要是回来迟了会不会不安全…这些疑问我都还向她问出口,电视机嘈杂着,我的心中忽然一阵烦躁。
我放下杯子,快步走到厨房的窗户边,白衣长发的黎子意孤零零站在楼下,昏暗的天色下她的身影就像一朵清冽的莲花,她的花瓣,花茎,花蕊都让路人不禁侧目。这时一个年轻的男人走到黎子意身旁,他们似乎交流了几句,便一起离开了。这个陌生的男人就是黎子意说的朋友吗…我两只手捏地死死的,如果真的是,这么晚出去,他会对黎子意做些什么…
来不及多想,我连忙拿起手机就追了下去。就算我们的关系暂时还很僵硬,念在我们相识十几年的情分上,我都有义务保证黎子意的安全。
社区的路灯照亮了道路,我悄悄跟在距离黎子意二十米左右的后方,从后面可以看到,黎子意跟那个男人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。他们时不时地交谈,男人也没有什么逾越的行为。
他们很快出了社区,这个点社区外面散步的人很多,黎子意的状况绝对是安全的,我稍稍放下心。社区外面不远处是一个商业广场,他们跟着人群,进入了灯火通明的商业广场。
我在广场的长椅边停下,不再向前,他们既然进了广场,那么黎子意必然是安全的,而我继续跟着黎子意就没有了必要。耳边传来喧闹的人声,我靠着长椅,给黎子意发了个信息。
“你什么时候回来?”
我将手机放回口袋,抬起头望着星光稀疏的夜空,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心情,我只是迫切地想要了解现在的黎子意,我想接近她…
尽管我尚且不明白这种心情到底是出于哪种情感,看着黎子意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,我默默地跟了上去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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